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那麼透過眼睛就應該能看到人的心底。這當然是很恐怖的一件事情,人們對自己內心的私密總是妥帖保護的,所以當有人眼光直視過來的時候,我們大都會驚慌和侷促。因此在西方國家,赤裸裸直勾勾地看別人是一種不禮貌的行為。
目光絕對是一種武器。宋玉筆下的北方某佳人,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楊貴妃曾經回眸一笑,頓時使六宮粉黛無顏色、君王從此不早朝。這般勾魂攝魄的力量,絲毫不亞於萬千虎賁。不過男人們也是善於拿目光當武器的,拳擊台上兩名拳手在交戰前,總是要死死盯着對方的眼睛,倘若哪一個懾於威勢將目光首先移開,則勝負立判。
然而不能赤裸裸直勾勾地看自己心愛的女人,無疑是莫大的遺憾。中學時代,情竇初開時節,我喜歡上了隔壁班上的一個女生,伊總是低眉斂目,憂鬱如湖,但她的一雙眸子卻絕對清亮有神。每次我都盼望着,盼望着,希望下課鈴聲早點響起,我就能在她經過窗前時,貪婪地看她一眼。但每次只要她抬起那雙要命的妙目,迎着我的眼光而來,我就不可救藥地慌忙將眼神移開,無一例外,屢試不爽。伊的身影匆匆飄過之後,只留下我佇立在窗前,把腸子一截一截地悔斷。
為什麼在伊的目光之下,我永遠是逃兵,而不是勇士呢?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很長時間,始終找不到答案。我對伊的喜歡也越來越無奈,越來越絕望,直到滑入單戀的深淵。我把這一切歸咎於自己沒能練就一雙慧眼,不能在如炬的目光下應付自如。我異想天開地試圖尋找一種練眼的方式,於是很不幸,坐在我右前方的某女生成了我目光的沙袋。選擇她其實是因為:一、她並不難看,我在練的同時還可以養眼;二、她性格柔弱,估計不會有太激烈的反應。從那天開始,只要我想到要練眼,就會赤裸裸直勾勾地看着某女生。我能看出來在我的目光下,她顯得很不安,很尷尬,很焦躁,偶爾還會投來厭惡的眼神以示譴責。我也想着退縮,想着逃避,但練眼的信念支撐着我,無論她如何表現,我都一如既往深情款款地望着她,就像望着那個我心愛的女人。
從此我不再練眼了,而且我也頓悟到一些道理。人們常說心明眼亮,其實只有內心是一片澄明的,是無所欲求的,眼睛才能自然亮起來。正是因為我對隔壁班上的那個女生有欲求,才會不自覺地逃避她的眼神。
因此,只有徹底驅除了心中的那個魔障,才能真正練出一雙慧眼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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