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管，我就是要去賣！」

　　

 

　　涼子永遠不會想到，她第一次開直播，竟然是播放自己自殺的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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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問，如果我死在這兒，是不是就不給你們添麻煩了?

　　涼子舉着手機四處晃了一圈，表示自己所處的位置是一座爛尾樓的天台。

　　而此時，屏幕里的彈幕開始漫天飛濺，圍觀的網友像打了雞血一樣，不斷地刷着屏：

　　嚓，你還沒死，真垃圾。

　　對對對，就選這地兒，爽得一B!

　　老妹啊，哥從昨天等到現在，趕緊跳，就當是可憐可憐哥了。

　　姑娘，別跳啊!我已經打110了。

　　聖母婊滾一邊去!

　　666。

　　

　　見沒有人再對這個地方提出抗議，涼子滿意地下了線，然後給男友小丑撥了一個電話。

　　打過去後，對方手機依然正處於關機狀態。

　　絕望的涼子，在微信上給男友發了最後一條信息：

　　我恨你!

　　

 

　　無處安放的靈魂

　　三天前，男友跟她吵了一架，出門時留下一句‘老子再也不想呆在北京了’，然後就莫名其妙地失蹤了。

　　涼子打了無數個電話，發了無數條信息，男友那邊始終沒有反應。

　　於是一氣之下，就動了自殺的念頭，想借自殺之名，逼男友回來。

　　當晚她在朋友圈裡更新了一條自殺消息，配文說：給你三天時間，你再不回來，我就死給你看!

　　等第二天醒來，男友還是沒回信息。

　　一些好事者便在朋友圈給她留言，讓她留下自殺的時間和地址，到時候好去現場給她加油助威。

　　傷心的涼子，最終決定，如果第三天還見不到人，她就真的自殺了。

　　她再次更新朋友圈，說自己在兩天後，會服用安眠藥死在地下室。

　　發出去不久，房東就在電話里把她罵得狗血淋頭：

　　要死給我死遠點，不要影響我收租，最見不得你們這些窮逼，死都不讓人省心。

　　‘是啊，我如果死在房東的屋子裡，那她房子就租不出去了，其他北漂的人，也就沒地方去了。’

　　涼子越想越覺得自己不該死在住處，這樣會給很多人添麻煩。

　　於是她很真誠地詢問了幾個鼓勵他自殺的人，他們建議說：

　　你應該死在垃圾填埋場，那裡管殺還管埋，安眠藥一嗑，推土機再一推，連安葬費都省了。

　　現在醫院對安眠藥管得都很嚴，一次只給你開幾片，等你湊夠自殺的劑量，得等好幾個月，哥建議你還是跳河省事!

　　求別污染護城河啊，我們還要夜釣呢。

　　

　　為了涼子自殺這件事兒，他們傷透了腦筋，最後有人建議讓她開直播，網上徵詢下大家的意見。

　　涼子覺得自己不能死無全屍，這樣男友回來就找不到她了，她覺得自己應該死在有人看得見的地方。

　　於是她在直播平台上問網友：我能從天橋上跳下去嗎?

　　網友說，不能，因為你跳下去，不但會砸壞下面的車，而且因為你的死，交通會臨時管制，上班族就會被你坑得很慘。

　　一想到家裡那位還在靠藥物維持生命的父親，如果砸壞了人家的車，自己肯定是賠不起的。

　　跳天橋的想法她也放棄了。

　　之後有網友建議她：與其跳橋，不如跳樓，最近正值世界盃，上天台的人那麼多，還真沒一個敢往下跳的，你若敢跳，鐵定霸占當天的頭條。

　　涼子覺得這個死法不錯，便找了好幾個小區，結果保安說：世界盃期間，樓頂鐵門都上了鎖，讓她去別的地方看看。

　　涼子找啊找，好不容易找到一個沒上鎖的小區!

　　誰知，有網友發現那地兒是自己家，於是立馬就不幹了，他們跪求涼子別死在自己家門口，這樣太他媽的晦氣了。

　　一連兩天，涼子獨身一人，穿梭在這個燈火璀璨的城市，尋找着一個能讓自己安心死去的地方。

　　凌晨時分，她蹲坐在一盞昏暗的路燈下，盤着雙腿，擰開一支裝着自來水的塑料瓶子，一邊喝着水，一邊啃着要來的半塊饅頭。

　　水很快被她喝乾了，她將瓶子放在額前，透過瓶子，她依稀地發現：

　　這個城市，連給她留個死的地方都沒有了。

　　

 

　　涼子不涼，小丑不醜

　　幾個月前，涼子第一次從幾千公里外的農村，來到了國際化的大都市北京!

　　那天，她扎着一條長長的馬尾辮，提着一個大大的編織袋，站在北京西站的廣場中央，活似一彎純潔無瑕的月牙兒。

　　小丑擠過匆匆忙忙的人群，見到涼子的第一眼，就愛上了她。

　　他們都是來自同一個村子，涼子成了他在北京的第一個老鄉。

　　涼子在北京的第一個家，是跟小丑合租在一個小區的樓頂(一間違章建造的鐵皮房)

　　小丑的工作，是在一家夜店裡當服務生，由於人比較高大，長得也清秀，再加上踏實肯干，老闆很是欣賞他。

　　借着老闆的賞識，他把涼子也帶了進去，兩人一起在夜店上班，日子過得也算充實。

　　但這樣的日子並沒有維持多久。

　　一天晚上，夜場來了一位金主，涼子領他去卡座的途中，金主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臀部。

　　而就在涼子去卡座送酒水的時候，金主一把又將她拉進懷裡，然後上下齊手，肆意的摸着涼子的胸部。

　　掙扎的涼子，狠狠地掐了一下金主腰間的贅肉，對方吃痛，給了她一耳光。

　　從卡座逃出來後，涼子一頭扎進了小丑的懷裡，哭的很悽慘。

　　得知實情的小丑，抄起一個啤酒瓶就把那位金主的腦袋給開了瓢。

　　事情當然不算完，金主拿出手機搖來了一車人，要不是警察及時趕到，小丑差點就被活活打死。

　　第二天，夜店經理直接讓他們滾蛋，他們雙雙失業了。

　　看着躺在床上的小丑，涼子很後悔，她後悔自己當初如果不找小丑哭訴，他就不會失業，更不會被打傷。

　　那晚睡到半夜，她從地鋪上坐起來，輕輕地爬到了床上，然後抱着小丑睡在了一起。

　　她要做小丑的女人，一輩子。

　　

 

　　此後的一段時間，鐵皮屋裡總是傳來吱嘎吱嘎的床聲，他們不停地愛，也許只有愛，才能忘掉生活中的痛苦。

　　小丑傷好後，兩人選擇在附近的天橋上賣手機貼膜。

　　小丑對涼子說：等以後賺錢了，就離開北京，回老家蓋一所大房子，然後娶你過門。

　　那你得賣多少張貼膜才能換來房子啊。

　　這只是暫時的!

　　我知道，咱們得先賺夠吃飯的錢。

　　頓了頓，涼子又堅定道：

　　就算你賺不到錢，我也會嫁給你的!

　　

 

　　日子一天天過去。

　　鐵皮房的租金讓他們承擔不起，迫於生計，他們只能搬進陰暗的地下室。

　　搬家那天，涼子一句怨言也沒有，只是一個勁兒地埋怨他為何不早搬過來，這樣能省下好多錢。

　　支付完地下室一個季度的租金後，他們身無分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貼膜生意上。

　　有一天，幾個城管擁上來要收走他們的東西，小丑死死地拽着裝貼膜的編織袋不肯撒手。

　　城管威脅說，如果再敢反抗，就直接抓進派出所。

　　僵持了十多分鐘後，城管徹底怒了，他們將小丑放倒在地，跟上去就是一頓猛踹。

　　小丑臉色脹紅，手上青筋鼓起，死死地抓着編織袋就是不肯撒手。

　　別打了!涼子哭着跪地求情，最後撲到小丑身上，對小丑求道：哥，鬆手吧!咱們不要了!

　　小丑滿嘴是血，卻依舊固執地搖頭。

　　我叫你鬆手!涼子緊咬着牙關，用一生最大的力氣，一點點地掰開了小丑的手指。

　　那一刻，她很清楚的明白：

　　只要他還在，一切都不重要!

　　

 

　　無處存放的肉身

　　清晨十分，地下室的租客早早地起了床，他們把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樣，然後像老鼠一樣，從地下回到地面，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空曠的地下室，只有涼子和小丑兩個人，他們已經兩天沒沾過米和面了。

　　這兩天，他們吃完了半包冰糖，然後把剩下的鹽和油，攪拌在一起當飯吃。

　　此刻，躺在床上的兩個人只能痴痴地望着天花板。

　　涼子側頭看着小丑：哥，我好餓啊!

　　小丑安慰道：嗯，我知道，咱們只要不動，就不會那麼餓了。

　　可我還是覺得餓!

　　那你就想象自己正在吃一碗酸辣粉!

　　嗯，不要香菜，多點蔥花。

　　再多加點牛肉。

　　哥，如果我們就這樣死了，會不會被人當成笑話講?

　　不會的，哥就算是去賣血賣腎，都不會讓你餓死的。

　　說着，小丑下床穿上衣服，準備出門。

　　涼子：哥，你要去哪裡?

　　小丑：我去把手機賣了。

　　涼子：不行，萬一以後我找不到你怎麼辦?

　　小丑：反正也要停機了，留着沒用。

　　涼子死死地抓住他的手，不讓他走。

　　哥，要不我去當坐檯小姐吧，之前夜店那個小姐姐說，出台一次能掙一千多呢，她說我長得不錯，不去坐檯就可惜了。

　　放屁，她是在誆你!

　　讓我試試吧，她說每個月都能掙好幾萬，就算你找不到工作，我也可以養活你，只需干幾年，咱們就能回老家蓋房子、結婚、過日子。

　　小丑全身顫抖，嘴裡再也說不出話了。

　　涼子以為他默認了，接着說：

　　放心，我保證不會染病，會要求客人都戴套，不戴就不讓他進來，這個世界上只有你一個男人可以不戴套進來。

　　我就算是餓死，也不會讓你出去賣小丑悲憤地說道。

　　可我不想餓死，憑什麼別人就能允許他女朋友出去坐檯，而我卻不行?

　　因為他們不是人，是畜生。

　　我不管，我就要出去賣，我受夠了這種窮日子了，我也想找個富二代，坐豪車，做美容，頓頓大魚大肉!

　　成啊，那我也去傍富婆，住別墅，開跑車。

　　行啊，現在就滾，滾得越遠越好。

　　哐當一聲，地下室的鐵皮門被小丑狠狠地關上了!

　　眼淚再也止不住，划過涼子的臉頰，匯聚在下顎處，搖搖欲墜

　　

 

　　晌午時分，天氣愈發地炎熱，大樓的下面，卻聚集了很多看熱鬧的人。

　　警察拿着擴音喇叭朝着樓頂上的身影大聲喊話，圍觀的群眾，舉着手機不停地拍照和攝影，然後發到朋友圈，吐槽自己等得腿都軟了。

　　商小販也來了，在人群里擠來擠去，像個列車員一樣，兜售起了瓜子、花生、啤酒。

　　有的兜售着墨鏡，高喊着：‘眼鏡一副十塊錢，看得又高又很遠，不怕太陽刺雙眼。’

　　買了墨鏡的人，戴上後抬頭繼續看起大樓上的小小人影。

　　而一些世界盃輸球的賭鬼們，更是抓住了商機，現場坐莊，唆使着人們紛紛押注。

　　他們賭樓頂的人跳還是不跳、腦袋朝下還是屁股朝下

　　緊接着!

　　轟隆一聲巨響，伴隨着整齊的尖叫，樓頂的人最終還是跳下來了。

　　跳樓者，是一名男性!

　　他的名字叫小丑!

　　

 

　　活着

　　【跳樓前三天】

　　一個貴婦慵懶地坐在沙發上，指尖處夾着一支細細的香煙。

　　你決定好了?

　　貴婦一開口，站在她對面的小丑身子一抖，短暫的猶豫後，他堅定地點了點頭。

　　這麼爽快，你之前可是拒絕的!

　　因為我女朋友快要餓死了!小丑帶着哭腔地說道。

　　貴婦不再多問，叫人收走了他的手機，又安排了一輛商務車，帶着他去見了會所里的高級客戶。

　　兩天三夜，四個情慾旺盛的女人在一棟別墅里，輪流玩弄了小丑。

　　小丑被她們套上狗鏈，戴着腳銬，嗑下兇猛的偉哥。

　　抽打，踹下體，當狗騎，她們用最變態的手段折磨着一個只想吃飽飯的男人。

　　從別墅里出來後，小丑忍着巨痛去了兩個地方：銀行和診所。

　　ATM機上顯示的四萬塊錢，預示着他們不用再挨餓。

　　而醫生告訴他下體已經廢了，花再多錢都別想治好。

　　下體廢了，今後再也不能愛了，小丑有些後悔，但更多的是自責。

　　對於涼子，他給不了她任何的需求，如今更是沒臉再見她，也沒資格再娶她過日子。

　　他蹣跚地回到地下室，把銀行卡塞在了涼子的枕頭下面，然後走到一座大廈的樓頂，縱身一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十幾公里外的爛尾樓上，涼子坐在高高的天台邊，嘴裡哼着熟悉的歌聲，雙腿在空中搖啊搖

　　叮嚀一聲，手機里彈出一條消息，直播平台官方來信，由於她人氣暴漲，公司想簽約她為旗下主播，月薪10K+!

　　涼子微笑地將手機扔向天空，幾秒之後，樓下傳來了兩聲物體落地的聲音

　　天堂向左，北京向右，我站在中間，向死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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