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以後,當我再一次想起陳翰的時候,心是痛的。
也許他是從沒有愛過我的,因為不愛,所以分的很清楚。不會委屈自己的他,亦是不會分一點點的慈悲給我。
認識他的時候,很難說清楚那一瞬間的感覺。
亦舒曾這樣說過林青霞。
她的漂亮不在五官之間,而是一切皆盡善盡美,連鬢腳、耳珠、眉毛、牙齒、手指、肩膀,甚至是雙腳與腳趾,都無瑕可擊。
那一刻,我信了這句話,只不過對象是陳翰。
只用一秒鐘,我愛上了他。
開始縱容自己。
有時侯就要佩服自己,怎麼會愛他愛成那樣。
他是優秀的,自然分外招女人疼。只是那時,讓我義無返顧的愛下去,也許重要的一點便是,他身邊的女人只有我。
只是不知道,如果一個男人無法忘記一個女人,那麼別的女人都入不得他的心.在他眼裡,任何女人不過是泛泛的名詞,除了路玲。
酒吧里,陳翰和我面對面坐着。他的一群朋友,在舞池中玩的盡興。
陳翰搖着手中的蘭色液體,眼神漫不經心。看着他的時候,總是無措。白茫茫的雪地上找不到下腳的地方。
一支纖長的手滑過陳翰的肩頭:「則,來喝一杯吧。」是陳翰的朋友丹。
陳翰懶懶的接過酒:「瑤瑤,替我喝了吧。」
我一仰而盡,辛辣的酒嗆得我眼淚都流了出來。心裡是有些喜悅的,終究,陳翰還是把我當自己人看的吧?
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走開。
不勝酒力的我已有三分醉,伏在陳翰的肩頭。陳翰的手,輕輕的從我的發端拂過,我的 淚水慢慢流下。陳翰的憐惜和柔情,只是因為路玲吧,因為,陳翰曾說:我的 長發很像路玲。
剛開始和陳翰在一起的時候,他就說過,他的最愛,是路玲,如果我能夠接受,就繼續。如果不能,就算了。
他只是不愛 我,所以可以肆無忌憚的說出真相。
哪怕我不安全的心被羞辱,可他仍以愛的名義隱忍不言。
可還是選擇繼續,靈魂辰辰,沒有底板可以支撐。猝不及防的,跌入愛情的深淵。
一次次安慰自己,還是有希望的。
我的臉,深深的埋在陳翰的胸口:你怎麼就不怕我傷心呢?
回到家。陳翰扶着我打開門。黑暗中替我擦乾眼淚。陽台上路玲中的夜來香氣息,滿屋子她喜歡的淺綠色壁紙,粉紅絲緞繡白色花朵的被子,陳翰清淺的呼吸。明明是兩個人的 愛情,怎麼會有第三個人的 氣息呢?
誰都不會相信,陳翰和我同居兩年,竟是從來就沒有發生過關係的。
陳翰有時候會去酒吧找女人。甚至夜不歸宿,也曾質問過他。他只是說:「你和她們,終究是不同的。」有時候忍不住想問:「如果路玲在,一切還可以這樣嗎?」
只是從來不敢問出來。
帕拉圖之戀有時是個神話,可是在現實中,它往往是個笑話。
自從和陳翰在一起後,他沒有讓 我出去工作,他說,他喜歡我等他回家的樣子。
在房子裡坐久了,還是無所適從,就給自己找了個兼職,一切都是瞞着陳翰的。
去教一個名叫可心的七歲的女孩學繪畫。時間是每天下午五點到六點。
可心並不喜歡繪畫,只是被家長逼着。
我和可心一起敷衍着她的父母。
把我們自己反鎖在屋子裡。擺好畫具。然後趴在木質地板上,給可心講故事,可心總是安靜的聽我說,有時候會睡着。
我會耐心的模仿可心的筆觸,畫一張張畫給她父母看。
大大的落地窗下,黃昏溫暖的陽光照進來,我擁着可心,會有家的感覺。
回到家中,聽見衛生間有嘩嘩的水聲,推門進去,陳翰跪在馬桶前劇烈的嘔吐。他一向不會這麼早回家的。
不知怎麼幫陳翰換好衣服的。可是,我怎麼努力也沒有辦法把他搬到床上。
我摸着陳翰的臉:「陳翰,你自己也要努力一點好不好?一切都要靠我自己,很累的。」
清晨起來,陳翰說:「你昨天去哪裡了?」
「昨天集市看一隻小貓,很喜歡,就想把它買下來,可是知道你是不許的,今天就蹲在那裡看了好久。」
「瑤瑤,你是在抱怨嗎?」
「不,我只是在解釋。」
陳翰是不會看不出我的落寞,可是,他不容許我在他和路玲的房間裡有更多味道的記憶。
給可心講《七隻天鵝》的故事,說到最後國王聽信巫師的話,要燒死皇后。可心說:「國王不是很愛皇后嗎?怎麼會傷害她呢?」我笑:小孩子的心中,愛都是天大幸福的事情,在愛面前,任何誤會過錯都是微不足道的。可是,她不知道,愛有時本身就是一種傷害。
一身黑衣的路玲沉默的看着我,我漸漸化成一縷輕煙,從路玲的指尖滑過。陳翰的手與她的十指相扣,沒有我 一點喘息的空間。
原來是夢。
我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身邊的可心睡得很熟。穿上鞋,走進畫室。一個男人背對着我整理畫稿。
我繞到他的對面:「你是誰?」
不得不承認,他是一個非常乾淨的男子。
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原來你和 可心一起作弊。」
我淡淡的看 他一眼:「你要告發我嗎?」
我伸出手:「瑤瑤。」
他拿出一支筆,快速的在 我的 手心寫下一串手機號碼:「我一點都不 介意做你 的同謀。只是,你是下凡的仙女嗎?怎麼那麼輕?」
我的 心,如要發芽的種子一般,輕輕萌動。
慌不擇路的逃了出去。
打電話給陳翰,他不耐煩的說今天會很晚回家。
莫言請我和可心吃飯。他和陳翰真的是不一樣的男人。溫暖的陽光打下來,陳翰成了落寞的讓人心痛的影子。而莫言,卻成了玻璃上的一片光,流轉的全是溫暖。
他不停地替我和可心夾菜。
他說:女人沒有人寵愛,是悲哀的。
我脫口而出:「你的 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莫言的眉眼中藏着笑:「周小姐,怎麼辦呢?我沒有女朋友。」
我的 心一驚,不該是這樣的,怎麼會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低頭看自己的手心,一串號碼仍在。
隨陳翰去買東西,我跟在他的 後面。陳翰不許我攀着他的 手臂。
遇見他的 朋友亦是如此,會和朋友看着我簡單的介紹:「我朋友。」然後,自顧自的和朋友聊天,不會避諱我,但同時,也從不避諱對我 的冷落。
百貨商店裡,看見一個高大的男子,竟是莫言。他的身邊,依偎着一個長相純美的女子。
他說謊,為什麼不肯承認,那個女孩。
即便是溫暖如他,也不能停止傷害女人嗎?
趁陳翰試衣的時候,我去樓下的冷飲店。挑了一支冰棒,沒有奶油,沒有巧克力,純粹的涼着。
如果沒有人愛我,至少我還可以愛自己。
「這麼大了,還吃冰棒。」是莫言。
「程先生是一個人來嗎?」我就是故意要問。
他身邊的女孩已經不見。
莫言買了一支同樣的冰棒:「你呢?」
「我和男朋友一起來。」
「是嗎?周小姐的男朋友呢?怎麼不見?」
「程先生不去別的地方看看嗎?」
莫言突地低下頭,貼着我的耳朵說:「衣衣,那邊有個男人瞪着我。怕是你男朋友吧?」
我恨恨的看着莫言,他分明是故意的。
一臉陰鬱的陳翰走過來,粗暴的拉起我的 手。
這是他第一次,在公共場合牽我的手。
陳翰沉默了一路。
進門的一瞬間,陳翰說:「瑤瑤,告訴我,你不會像路玲那樣背叛我。」
陳翰,為什麼到現在,還想着路玲?兩年的時間,還不夠你忘記嗎?
夜裡,陳翰擁着我沉沉睡去,夜風撩起紫色的窗簾,心與心的距離,這樣遙遠。想起《傾城之戀》裡白流蘇擁起范柳原被子的場景。可惜,我不是白流蘇,陳翰亦不是范柳原。更沒有一場戰爭來成全我們。
陳翰,始終是清醒的。淪落的,從來都 只是我而已。
去可心家,莫言正和可心在玩。
可心的父母難得在家,在家也是相敬如賓的,過分客氣。日子久了,總是覺得他們在做戲。可是做戲給誰看呢?可心嗎?只是,縱是小孩子,也有一顆敏感的心 吧?
可心始終是孤獨的。
莫言站在我身後:「還生我的氣嗎?」
我微笑:「我不生 你的氣,只不過,我一開始就把你看錯了,心裡,還是有些失望。」
給可心講着故事,心中竟是煩躁不安的。無聊的可心睡着了。
把可心放在床上,如果我有 一個孩子,一定不會讓他這樣孤單。
六點鐘,天已經黑了。
莫言攔住我:「我送你回家吧。」
我看他一眼,自顧自的要走。
他的手臂,固執的把我拉在他的 懷裡:「瑤瑤,我只是見不得你被冷落的樣子。」
溫柔的吻如粼粼的波紋一圈圈蕩漾,我睜大眼睛看着他。他的手指,輕輕遮住我的眼睛。然後,我的上衣扣子開了。
我抓住他的手:「別玩了,我玩不起這樣的遊戲。」
手機鈴聲驟然響起,陳翰沙啞的聲音響起:「為什麼不在家?不回來就永遠不要回來了。」
我手忙腳亂的扣上扣子。
莫言嘆息:「瑤瑤,那個男人有那麼重要嗎?」
然後開車送我回家。
推門沒有推開,拿出鑰匙。臥室門口,一雙紅色的高跟鞋伶仃的立在那裡。
半開的門裡,潔白的肌膚糾纏在粉紅絲緞里。
我的身體突然就 軟了下去。
我說:你這樣對得起路玲嗎?
甚至是不敢提及我自己的。
陳翰充滿汗水的臉上,面無表情:「滾!」
我的 心沉下去,我在 這裡幹什麼呢?太蠢了。太蠢了。
陳翰,你怎麼可以這樣對 我,就算你不 愛我,可是明知我會回來,就真的這樣的有恃無恐嗎?
也許,我該 放手。把陌生女子帶回家給我 看的你,心中的我該是多麼卑微。
在樓下的麵包店買塊麵包。奔跑在大街上,吞下手中的麵包,直噎得滿臉是淚。
我想傾訴,可是拿起手機,不知可以打給誰。兩年來,我心中所想所念,全是陳翰,哪還有什麼朋友?
蹲在街頭,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群。你們知道,今天有一個失戀的人 嗎?
我被一個人抱起。他說:「瑤瑤,不要哭。我一直在陪着你。」
我的 手,滑過他的臉,這樣溫暖:「莫言,你不是想要得到我嗎?帶我走 。」
旅館莫名的氣息中,莫言說:「瑤瑤,不要後悔。」
我緊緊的抱住他:「求求你快點。」
身下潔白的床單光滑若水。莫言進入的一剎那,我的眼淚和鮮血流了出來。
這一切,本來和陳翰才會有的 。
為什麼不讓我帶你 回我家?要在這裡。
回到陳翰和路玲和房子。陳翰在等 我:「瑤瑤,對不起。」
我看着這個男人,我愛他愛的沒有了自己。可是,直到兩年傷害之後,他才學會說一句對不起。
我忍住眼淚,去衛生間收拾東西。
我這個第三者到底是要 退出的。
陳翰抓住我的 手:「瑤瑤,不要走。」
我解開衣領扣子,脖子上是莫言吸吮出的血斑:「陳翰,我已經不愛你了。」
陳翰的耳光,狠狠的打下來:「瑤瑤,你到底還是背叛了我。」
我想說你期望什麼呢?想讓我一輩子連路玲的替身都做不成,讓我心安理得的看着你和其他女人在 一起嗎?
我想說就算你不 愛我,我還是想讓你覺得心安理得,讓你覺得畢竟一切的錯 在我。
可是我 什麼都沒說。
我的 東西這樣的少。
我只是看着陳翰的眼睛:「當初,為什麼要 和我 在一起呢?」
無風的下午,我拿起一杯冰鎮綠豆湯:「陳翰,我們在一起好嗎?」
他看着我 ,說好。
其實是 沒有希望他能夠回答的,畢竟,他對周圍的女子,從來都是視而不見的。
可是他說好。
陳翰的手忽然就 鬆開。
從我抱住莫言的那一刻起,陳翰,我再也回不到你的 身邊。
也許該感謝陳翰,他讓我 懂得,愛上一個不愛 自己的人,是自虐。
莫言的車在等 我。
認識莫言至今,對他是不 很了解的,他的職業,年齡都不 很清楚。
也許早該 明白,陳翰不是有意傷害我,他只是不 愛我,看不到我受傷而已。
我原諒了他。
和莫言在一起的日子是散淡而開心的。
我會買一切我想要的東西去裝飾房間。比如,紫色的風鈴,天藍色的窗簾,買不盡似的買着。
莫言只是由着我。
有時候蹲在垃圾堆旁拆食品包裝,心裡也是安定的。一切的 味道,都是家常而真實的。
穿着純白的睡衣,在廚房中給可心和 莫言做飯。我的廚藝不是很高。只是喜歡花很多心思去研究。莫言和可心常常在莫名其妙中就 吃掉很多。
家裡的洗衣機常常閒置着。我邊洗邊指導可心洗自己的 瑤瑤服。在肥皂泡泡的明明滅滅中時間流失的很快。
周末的時候去一家繪畫中心教素描。學生的年齡不等。有中年人也有老年人,都是安心來 學畫的。沒有什麼天分,但是都 學的很認真。
莫言常常工作到很晚,而我也多了些牽掛,竟要等他才會睡着。
我想,我已經慢慢的喜歡上他。
一切都是波瀾不驚的。
我的眼光一向不准。一個認真寵愛女人的 男人,未必就花心。
他的 朋友問我們什麼時候可以結婚。
莫言抓住我的手說:「很快!」
心裡是 快樂的,就像做了一個好夢醒來,夢的內容已經模糊。可是那細細碎碎的幸福還是讓人回味很久。
已經很少想起陳翰,原來忘記一個人,並不是那麼困難。
和莫言走在大街上,看到一個男人穿着女式牛仔褲和女朋友招搖過市。可是為什麼不 呢?他們也許比誰都幸福。
三年後的一天,正在做菜的我,忽然被莫言抱住:「老婆,我有話和你 說。」
其實,三年前他與陳翰有過談話,陳翰還曾托他轉交我一封信。
這便是陳翰,這封信他不會直接交給我。
一封沒有開啟卻早已破爛的信,想必莫言猶豫了很久。
我拆開信,裡面有一張紙條.
瑤瑤,我當初答應你。是因為我對你第一眼的喜歡。
下面的我沒有再看下去,因為我看到,莫言一臉的失望,他一定以為我還愛着陳翰。
我笑。微微泛黃的信紙飄到窗外。
不喜歡就不要給希望。
愛情不應該是卑微的。
三年以前不能當面說的話,三年之後是毫無意義的。
就讓往事隨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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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列表
給出的方案很有意義很實用,對我的幫助很大!
被拉黑了,還有希望麼?
如果發信息不回,怎麼辦?
可以幫助複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