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虎嘴裡歪歪斜斜地叼着根沒點燃的煙，從上到下游離的眼神，最終落在了對面馬小喬的胸口，一秒鐘後，他的鼻子發出嗤笑，連鼻毛都搖曳得有些猥瑣。
這讓馬小喬不自覺地深吸了一口氣。
「直男癌。」馬小喬嘴裡小聲罵道。
「什麼？」雷虎問。
「沒事。吃什麼？」
「不餓。」
馬小喬被這話氣得連妝都花了。上海天那麼熱，這時候出來相親，是她這輩子做過最錯誤的決定。自古相親多奇葩，但她實在拗不過父母，只好答應出來見一面。當然她原本抱有一絲希望，也許自己足夠幸運，在相親的時候遇見真愛也說不定。然而當她看到約定好的角落裡竟然是雷虎，她就打算趁早吃完東西各回各家，不能把生命浪費在他身上。
關於雷虎，馬小喬的印象很差。雖然從小一塊兒長大上學，但根本沒有青梅竹馬的氛圍，因為雷虎簡直就是個人渣。他好像對這個世界充滿了莫名其妙的敵意，抽煙喝酒打架嘴賤樣樣精通，也就馬小喬認識他那麼久，才能百毒不侵，換做一般人，光聽到他開口第一個字就會反胃。
「那你自己呆着吧。」馬小喬見雷虎絲毫沒有相親男人的自覺請吃飯，於是準備拎包離開。
「坐下。」雷虎使勁嘬着煙屁股，冷冷地命令，「你媽在外面看着呢，沒聊夠半小時不准走。」
馬小喬望向窗外，果然在人堆里發現一個老太太朝這裡瞧。
「我媽跟你說了什麼？」馬小喬問。
「也沒什麼。就說你啊都奔三了還沒對象，誰誰都瞧不上你。其實你心地特別善良，我應該是彼此知根知底的呀，讓我一定得耐着性子跟你相處，忍一忍你的臭脾氣，千萬別嫌你長得醜，你是她唯一的心肝寶貝兒，改天再把你給娶了，讓我多照顧照顧你，你媽跟你爸的心愿就了了。」
「放屁！我不信。」
馬小喬氣得咬牙切齒，要是按她年輕時候的性子，非得把桌子掀了抽雷虎一耳光。馬小喬在2001年就抽過雷虎的耳光，而在那個耳光之前，她被雷虎逼迫在牆角，校園喇叭還在放着愛情來得太快就像龍捲風。從來沒有一個男人這麼靠近過自己，讓人有些眩暈。
「喂！借我點錢。」15歲的雷虎的嘴裡，香煙味還沒那麼濃烈。
「不好好學習，學會敲竹槓了？沒有！」馬小喬想要掙脫開。
「借不借？」
「不借。」
「行。聽說你跟二班有個小子走很近啊，你媽知道了該多傷心啊？」
「要多少？」
「也不多，就一百吧。晚上要去打架，打完後怎麼也得請兄弟們吃飯吧。」
「沒那麼多。」
「那就五十。」
馬小喬從兜里掏出錢來：「別老打架，上周又被通報批評，你都快被開除了好嗎？」
雷虎接過票子，輕輕地摸着馬小喬的頭：「是是是。你也別老談戀愛，臉那麼大、痘那麼多，幹嘛非得禍害人呢？」
馬小喬瞬間就想到了雷虎。
「王八蛋！」馬小喬衝到雷虎班裡，見他一身無病無傷跟人嬉鬧，心底的火一下就躥了出來，一巴掌扇到雷虎的臉上。
「你有病吧？」雷虎捂着臉。
「你才有病！拿我的錢，打我男朋友？他招你惹你了？這封信你寫的吧，好玩嗎？」
雷虎從課桌里拿出一團皺巴巴的紙來：「好玩兒啊。人我打了，錢我沒花，厲害吧？昨天一個人就全搞定。」
「滾！」馬小喬緊握着拳頭，全打在雷虎身上。
「要滾也是你滾，這是我們班吶。」雷虎仿佛什麼事情也沒有，依然笑着。
從此以後，馬小喬再也沒有理過雷虎。直到今天相親時，才見了面。馬小喬此前也從家裡街坊聽過關於雷虎的消息，但她從沒在意過，雷虎那種人，怎麼也不可能從良。果然今天遇到了，他嘴裡依然是沒有一句好話，跟小時候一樣讓人生厭。
在餐廳里兩個人冷靜地坐足了半小時，馬小喬再次說要走。
「我餓了。」雷虎說。
「跟我有關嗎？」馬小喬問。
「借我點錢，出門沒帶錢包。」雷虎說。
「相親不帶錢包，你故意的吧？」
「被你看穿了。」雷虎不要臉地承認。
馬小喬掏出五十來。
雷虎摸摸馬小喬的頭，說了一聲乖，就去櫃檯點餐了。一分鐘後，他又朝着馬小喬嚷嚷道：「喂，馬小喬，有一塊錢嗎？」
「五十還不夠你吃？」馬小喬不願意在大庭廣眾喊，走到雷虎身邊問他。
馬小喬白了雷虎一眼，從包里拿出一塊錢：「我有男朋友了，還是幫你捐吧，看你這情況，得捐一輩子。」
雷虎輕咦了一聲，不敢相信：「有男朋友了還來相親？誰的命那麼不好？這杯可樂我先干為敬，祝他分手快樂。」
馬小喬咧開嘴，輕輕地打了雷虎一耳光。
她想，眼前這個男人，再壞，也壞不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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